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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晚卿心中对此人有所猜测,但她不能确定。
唯一能够证明的办法,便是先将风寻支开,好让那人有机可乘。
既然对方对他们没有敌意,那想来跟着他们便是有所图谋。
而这偌大临州城内,认识她的人都没几个,谁能对她有所图谋?
所以顾晚卿笃定,跟着他们的人,定然是冲着苏笑来的。
之所以一直跟着,应当是看风寻一个高大壮汉在一旁,所以不敢贸然现身。
如今风寻不在,那人自然跟着顾晚卿二人进了这巷子来。
之后嘛,自然是假意被支开的风寻和霜月,从后面堵了那人的道。
不过打了几个回合,便将跟踪尾随的那人擒到了顾晚卿跟前。
“顾小姐,便是此人一直跟着咱们!”风寻将那人两只手反扣在背后,擒着他的后颈,押到了顾晚卿面前。
恰好夜风拨开天际云雾,冷月崭露银辉,垂怜般洒下几缕霜白寒光。
致使顾晚卿弯下腰偏着脑袋去看那人的面容时,视线一片清晰。
“竟还是个容貌俊美的郎君。”少女沉声,语气戏谑。
听得那被押着的男人俊容一僵,不由蹙起了浓眉。
顾晚卿直起身,冲风寻使了个眼色。
那男人便会意地将手底下的人拉起站直,好让顾晚卿能将他的面容看得更清楚些。
哪知顾晚卿还没询问出声,在她身后两步开外的苏笑却是惊呼了一声,疾步走来:“二哥!”
顾晚卿愣住,风寻与霜月亦是。
倒是苏笑揪着秀眉,上前对那男子上下一番查看。
确保他相安无事后,苏笑回身看向顾晚卿:“婠……卫公子,这便是我之前提到过的二哥苏照。”
“还请你高抬贵手,先放了他。”
“苏家二公子……”顾晚卿喃喃片刻,不由一笑。
还真是被她猜中了,“风寻。”
随着顾晚卿一声令下,风寻松开了那名叫苏照的男子。
苏照一身粗布麻衣,倒是普通百姓的装扮。
可他那张脸实在俊朗非凡,周身气质,与普通百姓天差地别,扮也扮不像。
他跟了苏笑他们一路,始终不敢冒进。
只想寻个机会,和苏笑碰个面,了解一下她现在的处境和情况。
所以哪怕明知道这是一个陷阱,苏照还是跳了。
因他旁观许久,知晓与苏笑同行之人并非恶人。
而且他们是从官驿出来的,又是陌生面孔……想来应该是从京城来的贵人。
为了父亲一案,苏照权衡之后,选择赌一把,不再继续躲藏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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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晚卿得知对方是故意落入她设下的陷阱的,顿时有些不乐意。
不过苏照能主动现身,这对临州知府贪污一案定有帮助。
一想到自己也算是帮卫琛做了一件大事,顾晚卿心下平衡了许多。
回驿站的途中,顾晚卿抄着手走在苏笑身旁,没少斜眼打量她另一侧的苏照。
心下不由想起苏笑与苏照分开这些时日,孤身一人所受的苦楚。
她不紧不慢地起了调:“有一事,在下实在好奇。”
“不知可否请教一下苏二公子?”
苏照面容温沉,与苏笑叙旧。
蓦地听见那“少年”的话,自是应了一声:“当然。”
于是顾晚卿便不客气了,追问其当初苏照与苏笑分开的事情来。
询问他,怎么过了这么久,才想起来寻找苏笑这个妹妹。
之前都干什么去了?
苏照拧眉,似被戳到了痛处。
沉吟半晌方才转眸看向苏笑,歉疚开口:“你我分开之后,为兄倒也想过早日找到你。”
“但是小妹,就算你我兄妹二人重逢了,又能做些什么?”
无非是兄妹两个人走在一起,目标更大,更容易被官府的人找到罢了。
百害而无一利。
所以思虑再三,苏照还是决定和苏笑分开行动。
他虽然不放心苏笑,却也无可奈何。
只能竭力引开官府的注意,好让她不用四处奔逃躲藏,能缓过一口气来。
苏照也是想着,他和苏笑是苏家最后的希望。
总要有一个逃出这临州,去京城,去为苏家鸣冤。
可临州城门严防死守,连只苍蝇轻易都飞不出去。
他也好,苏笑也罢,在城内躲躲藏藏近两个月,仍是谁也没能逃得出去。
于是苏照改变了计划,他决定先自己暗地里调查一下贪污案。
听闻帝京派了钦差赶来临州调查此案,他想在钦差大人赶来之前,先查出一些线索。
若是来的钦差是个深明大义之辈,他便将手里查到的线索上呈给他。
若来的是个昏庸无能之辈,他便只能继续寻求逃出城去的法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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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二哥放心,卫大人年少有为,为人清正。”
“爹的案子,他定会明察秋毫,还我苏家一个公道。”
苏笑斩钉截铁,眼神坚定。
见她这般赞不绝口,苏照便猜到那位钦差大臣定是不凡之辈。
心下自然松了口气。
再看那位锦衣少年,他欲言又止。
想问他与来的钦差是什么关系,却又开不了口。
只因对方似是对他心存芥蒂,趾高气扬,一副完全不想再搭理他的样子。
苏照:“……”
他收回了目光,也将心下的好奇收敛起来。
时常给他带些补品。
荀岸的伤养了半月,身体已无大碍。
虽然在刑部大牢中那两日,确实不好受。
但能得顾晚卿如此关心,每日殷勤地往他这儿跑,日日能与她见面。
荀岸便觉得自己的伤,伤得值。
何况半个月相处下来,顾晚卿字里行间已然接受了现状。
最重要的是,她对他的感情依旧,恰好是在最真挚热烈的时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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荀岸伤愈后,便主动去太傅府拜访。
哪怕顾太傅与太傅夫人瞧不上他一介小小学正,但拗不过顾晚卿与他相交这些时日,性子变得开朗活泼许多。
似乎并且也有好转,再没说过什么夫君,什么荀岸之类的荒唐话。
所以太傅府也默许了顾晚卿与沈复生往来。
天气好时,两人还会泛舟湖上,吟诗作赋。
日子好不快哉。
顾晚卿年过十七,京中上门提亲的高门越发多了。
五月下旬尤甚,一日便有两三家公子着媒人上门。
虽说顾准并不急着让顾晚卿出嫁,但她到底年纪到了。
旁的女子,刚到及笄之年便早早嫁人。
如此说来,顾晚卿确实与她们格格不入。
袁氏也很心急。
以往她盼着顾晚卿能得皇子们青睐,可如今那些有指望的皇子一个个接连成了亲。
顾准又不喜自家女儿搅入皇室,袁氏便只能为顾晚卿另谋他路。
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卫琛。
可卫琛出征未归,且生死难断。
顾晚卿又失忆,性情大变……
袁氏暂且将卫琛排除在外,着手在京中那些提亲的高门子弟里挑选起来。
谁知这件事传到了顾晚卿耳朵里,竟是惹得她一整个大逆反。
隔天便领着沈复生入府,去拜见了袁氏,还扬言要和沈复生成亲。
袁氏差点背过气去,着人将沈复生赶出去。
又让人将顾晚卿带回寒香苑禁足。
说什么也不肯答应她的荒唐请求。
“你可是堂堂太傅千金,太傅府的嫡女!”
“那姓沈的不过一介小小学正,如何配得上你?”
袁氏心中恼怒,却又不忍严罚自己的女儿,便只能在她院子里来回踱步,厉声训斥。
顾晚卿坐在秋千上,垂着卷翘的长睫抿着嘴不说话。
一副铁了心要嫁沈复生的模样,令袁氏气不打一处来。
要命的是这件事也不知怎么就传扬出去。
太傅千金顾晚卿要下嫁国子监一名小小学正的消息很快在帝京传开。
夏雨滂沱的一日,沈复生还孤身一人长跪于太傅府门前。
任凭太傅府的护卫如何驱赶,他也不为所动。
扬言他与顾晚卿两情相悦,只求顾太傅成全。
本来顾准没打算搭理沈复生。
这般伎俩,还撼动不了他。
可这个消息传到顾晚卿耳朵里,她片刻都等不得,脑热地冲出府门,非得陪着沈复生一起长跪不起。
两人跪在雨中,衣衫浸湿也不顾,其心意坚定,连来往的百姓都快被打动了。
顾准和袁氏自是心疼顾晚卿的,想尽法子找人劝说她,却是全都无功而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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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笑听闻顾晚卿要下嫁沈复生时,曾震惊了许久。
后来她和班窈、卫妆,也先后去太傅府探望过顾晚卿。
如外界传的那般,顾晚卿当真失忆了。
她不记得她们之间的友谊,不记得以前所有的事,更不记得与卫琛之间那从未言明过的关系。
哪怕苏笑对他二人的事心知肚明,如今却也不好提及。
只有些生顾晚卿的气,气她病这一场,竟是连自己心爱之人是谁都忘了。
可冷静下来后,苏笑又可怜顾晚卿。
可怜她失去了记忆,身不由己地喜欢上了另一个男人。
可怜她与卫琛之间的缘分和情意,即将断绝。
尤其听闻顾晚卿陪着沈复生在雨中长跪不起,只求顾太傅能成全他们二人。
苏笑心下更是替卫琛难过。
终究是没忍住,在顾晚卿与沈复生的亲事定下来那日,登门拜访。
彼时顾晚卿正沉浸在即将得偿所愿,让事情回归正轨的喜悦中。
听闻门房的人来报,说户部尚书家的苏小姐前来探望。
她还犹豫了片刻,方才答应见面。
毕竟那苏家小姐,自称与她是闺中好友。
虽然顾晚卿对她毫无印象,前世未曾有过交集。
但既是今生的变数,她理应应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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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笑登门时,顾晚卿正在挑选喜服的料子和花样。
父亲和母亲勉强同意了她与沈复生的亲事,但和前世一样,他们要求沈复生入赘太傅府。
这一点,沈复生没有异议。
不过也正因如此,沈复生也寻到了理由,将他与顾晚卿的婚期定在了七夕那一日。
虽然比起前世,他们的婚礼推迟了足足一年。
但好在虽迟但到,一切正逐渐回归正轨。
苏笑去太傅府的事,自有人告知荀岸。
听闻苏家那位千金在寒香苑同顾晚卿起了争执,不欢而散。
荀岸垂掩阴鸷的深眸,满意地勾了勾唇角。
如今这偌大帝京,都被他密不透风地包围起来。
凡是太傅府去往西域的书信,都会被截下,由他亲自过目。
前世西征大军三年方还,今生归期,尚未可知。
荀岸不得不防患于未然,一边加紧准备他与顾晚卿的婚事,趁早将生米煮成熟福;一边防止他们大婚的消息传去西域,被卫琛知晓,再生变数。
好在他所做这一切,都没白费。
日子一天天流逝,他与顾晚卿的婚事进展十分顺利。
转眼便到了七夕附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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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月初一,朝中传出西征大军即将凯旋的好消息。
荀岸听闻后,眉心一紧,险些将手中的茶盏捏碎。
但从西域快马加鞭赶回帝京,也需两三月时日。
届时卫琛回京,他与顾晚卿的亲事也已成定局。
何况他还说服了安王在帝京城门外百里之余,安插了人手。
既然西域一行,没能让卫琛战死沙场。
那便让他此番回京赴死,也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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入夏后,白日里炎炎烈日炙烤万物。
连马匹都受不住这酷暑,每到一处驿站,需得立刻更换马匹。
卫琛便是在不断更换马匹的情况下,竭力从西域边境赶回帝京的。
原本两三个月的路程,愣是让他折减至一月半,赶在七夕前到了乌山镇的地界。
苏照和昭澜随他一道赶回,却是谁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。
只依稀记得,五月中旬,西域大败,终于投降。
大军庆贺了整整三日。
且卫琛恰好收到了京中的飞鸽传书,也高兴了两日。
结果两日后平西大军要入西域王都,做最后交涉、善后。
卫琛却突然提出,他要先行一步,赶回帝京。
卫贤作为卫琛的兄长,又是西征大军的将领,自然询问过卫琛缘由。
毕竟卫琛是军师,与他一样是军中核心人物。
不可擅离职守。
但卫琛去意已决,笃定京中一定出了什么事,无论如何也要提前赶回去。
不仅如此,卫琛此行暂且保密,临行前,嘱咐卫贤暂缓将捷报传回帝京。
所以五月中旬的战况,愣是推迟到六月下旬才飞鸽传书呈报给当今陛下。
七月初,此消息在帝京内传开。
所有人都以为,西征大军至少要九月底或十月中才能抵京。
却不想,七月初四这日,卫琛一行三人却出现在了乌山地界。-contentend