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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晚卿揪着秀挺的眉,不难看出她是真的不喜那成煜。
卫琛扬了扬唇角,“未尝不可。”
两人并行穿过曲折回廊,身影被廊下暖橘色的灯笼摇曳、拉长。
光影交错间,始终与顾晚卿保持同一步调的卫琛不时低首侧眸,不动声色地打量她忽明忽暗的娇丽面庞。
顾晚卿始终目视着前方,还在回味卫妆亲手做的糕点。
暗悔方才一股脑把糕点全吃光了,合该留一些,明日好带在路上吃才是。
落后他二人一步远的昭澜和霜月亦是并肩。
前者低眉垂眼,眼观鼻鼻观心,不闻身外事。
后者则时不时偷摸着抬眼,小心打量前头两位主子的背影。
当真是怎么看怎么般配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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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卫琛的落梅院,顾晚卿径直朝主屋去。
没想到卫琛也紧随其后,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。
霜月见状,本想叫住卫琛,小做提醒。
却被昭澜抓住肩膀,拽了回来。
“你我便在这门外守着便是。”昭澜话落,松了手。
霜月木讷地点点头,看看他,又回头看看已经随顾晚卿进了内室的卫琛。
想来卫小三爷也不会对她家小姐做出什么出格的事。
霜月安心了,同昭澜一并杵在廊下。
至于直入内室的顾晚卿,一眼便看见了放在案几上的绫罗绸缎、珠宝首饰。
愣怔片刻,才回想起来,这些玩意儿都是卫三爷送上的谢礼。
想来是卫琛让人送来这屋里的。
顾晚卿朝案几走去,头也没回地问随她一起进来的男人:“你三叔送的礼,你还真替我收下了?”
“他老人家一番心意,安心收下便是。”卫琛落座于软塌,隔着一方画屏,遥遥看那抹窈窕的倩影。
只依稀看见顾晚卿蹲下身去,随手拿起了什么,一阵打量把玩。
“都说了举手之劳而已,三叔也太客气了。”顾晚卿喃喃。
忽然想到了什么,她顺势坐在蒲团上,回身看向软塌那方。
虽被山水刺绣的画屏朦胧了视线,但她仍一眼捕捉到了卫琛挺拔端坐的身影,疑声道:“今日之事,你三叔打算何时向周表小姐讨要公道?”
总不能让卫妆白受这份罪不是。
“三叔向来知轻晓重。”卫琛顿了顿,他知晓顾晚卿的意思。
却是颇为无奈道:“事关我母亲,他定然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。”
顾晚卿默了片刻,想起不久前霜月与她提过的事。
“想必你三叔也并非全然看在卫伯母的面上才选择息事宁人的。”顾晚卿喃喃,声音比方才低一些。
屏风那头的卫琛愣怔住,狐疑蹙眉:“此话何意?”
顾晚卿将随手拿的那只珠钗举到眼前,仔细观摩上面打磨得光滑莹亮的珍珠。
呐呐道:“那位周表姑娘,不是卫伯母为你定下的良配吗?”
“想来你三叔便是看在你的份上,才不肯计较的。”
画屏另一端的卫琛长眉拧紧,随意搭放在膝上的手握拳,他声音忽然冷沉:“听谁说的?”
“怎么?”顾晚卿抬眸,视线落在被画屏隔断的模糊身影上,眼波转了转,“难道不是吗?”
顾晚卿以为,卫琛是还没想好,把这么重要的一件事仔细告知于她。
所以被她一语言明,才会音色陡沉,听着语气很不爽利。
结果男人却断然否认:“不是。”
语气丝毫没有犹疑。
顾晚卿当即便愣住了身形,默了半晌才重新捡起了话,“不是便好。”
“那周表小姐虽相貌可人,却心思不正,与你并不相配。”
若是卫琛当真与周玉嫣有婚约,她还得考虑要不要与他断交,何其烦恼。
嘟囔完,顾晚卿忽然话音一转,也忧心起卫琛的亲事来:“其实你也老大不小了,可以考虑成亲一事了。”
“我大哥与你这般年纪时,家中已然在为他张罗说亲了。”
“便是你不着急,卫伯父与卫伯母也是要着急的。”
顾晚卿说完,忽然想起之前卫琛曾向她提过求亲一事。
现在想来,怕他也是为了应付伯父伯母,才会询问她的吧。
就在顾晚卿想当然之际。
软塌上险些将膝盖捏碎的男人,徒然打断了她的话。
音色沉沉,却严肃认真:“我心悦你。”
“……就算娶妻,我也只想娶你。”
作者有话说:
卫妆:三堂哥好凶凶!
卫琛:你年纪也不小了,该有点眼力见了。
卫妆:……
卫琛那沉磁温润的嗓音隔着一道屏风传来,顾晚卿听了个真切。
可她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男人那句“我心悦你”,让她不禁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产生了幻觉。
诧异之余,她的胸腔里鼓鼓胀胀的,心跳似有些快。
愣怔了许久,顾晚卿还是觉得这件事的发展不对劲。
她和卫琛从小一起长大,青梅竹马的感情,便一直将他当做自家兄长一般看待。
只是他要比家中三位哥哥还要宠她一些,所以顾晚卿比起自家兄长,对卫琛的感情也更深。
这么些年来,她也习惯了在他面前肆意耍小性子的自己。
可方才卫琛却一语道破了对她的心意。
顾晚卿也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,她与卫琛从来不是什么兄妹。
他待她的好,与家中大哥待她的好是不一样的。
大哥待她虽好,却从未不远千里,派人寻来她爱吃的果子;也从未将圣上赏赐的西域美酒,一坛不落地送到她的院子里;更不会在她闹脾气时,夜半三更敲开她的窗,给她带糕点美酒,无底线地哄着她惯着她……
不过须臾之间,顾晚卿便想到了卫琛待她许许多多的好。
似是从她七岁那年给他带了母亲亲手做的栗子糕开始,她与卫琛的处境便转变了。
连帝京南郊浮屠山上那片绿梅梅林,卫琛也只带她一人去过。
原来这些好,都是基于他心悦于她。
而不是她以为的……亲情或友情的关系。
深刻的意识到这一点后,顾晚卿失神了刹那。
被她拿在手上把玩的珠钗从她指间落下,啪嗒掉在了地板上。
顾晚卿总算回神,忙不迭低头去寻珠钗。
屏风那头,端坐在软塌上的卫琛听见响动,不禁站起身,“卿卿?”
“苏姑娘且放心,阿锦定能还令尊一个公道。”
“你爹他……一定不会有事的。”
苏笑抬眸看向那明眸皓齿的“少年”,心下五味陈杂。
半晌才点点头,“多谢顾姑娘。”
“我既是做男装打扮,苏姑娘还是唤我卫公子的好。”
“卫公子。”
苏笑音落,顾晚卿冲她笑了笑,难掩姿色,明艳动人,“一会儿我们上街走走吧,再去找找你二哥。”
“我正好……也想去街上闲逛,买点东西。”
卫琛在临州监牢里提审苏庆山,从早忙到现在,也未见回来。
可见其辛苦。
顾晚卿想替他分担一些,哪怕是替他找到苏家二公子呢。
除此之外,她还想买点什么送给卫琛。
权当是……他二人的定情信物。
苏笑见顾晚卿低下眼睫,不知想了些什么,雪色肌肤开出一片红梅。
她掩唇笑了笑,不禁出声:“卫公子想买什么?”
“可是打算送给卫大人?”
被戳中了心思的顾晚卿蓦地抬眼,羞涩挤满她的美眸。
片刻后又慌忙低下眼帘去,抿唇笑着,不应声。
苏笑见状,心下愁云顿时随风散了。
她应下顾晚卿的邀约,总算打起精神吃了点东西,然后随她上街去。
出门之际,顾晚卿含羞带怯地小声告诉苏笑。
她将心意告诉了卫琛。
顺便谢她之前提点之恩。
“一会儿上街你若想买什么,全都记在我的账上!”
顾晚卿豪气地拍了拍胸膛,逗笑了苏笑。
须臾,她眼中笑意才被淡淡苦涩埋去,摇摇头:“不必了,你与卫大人本就情投意合。”
“就算没有我说的那些话,你二人迟早也会捅破那层窗户纸的。”
“要不我也送你几身男装吧,这样以后出行也方便。”顾晚卿摩挲着下巴,一直在想送东西的事。
压根儿没有注意听苏笑的话。
苏笑:“……”
她好像知道卫琛为何会如此喜欢顾晚卿了。
除了生得貌美动人,她这性子,也有趣得紧。
待人也是一片赤诚真心。
叫人很难不喜。
夜色垂落时,临州城内灯火渐明。
因着生意难做,城内这个时辰还在营业的铺子不多。
顾晚卿在街上闲逛了片刻,还是挑了一家玉石铺子,赶在店家打烊前,买了一双成对的玉佩。
玉佩的品质算不得上乘,胜在红玉喜庆,看着吉利。
何况玉佩合则成圆,有团圆之意;分则阴阳两半,各刻了凤鸟与凰鸟。
任谁看见拿着这两块玉佩的人,都晓得他们是如这玉佩一般,成双成对。
买完玉佩,顾晚卿又带着苏笑去了隔壁的布庄。
此时天色已经暗沉下来,店内烛火摇曳,却也驱不散满堂清冷。
布庄老板欢天喜地地迎了顾晚卿他们进门,陪着看了一圈。
顺口聊了几句临州城的近况。
都说生意难做,小店坐吃山空,已经打算关门了。
顾晚卿带着苏笑挑满意了,方才和布庄老板定好时间,缴纳定金。
等他们要离开布庄时,一直抱着手臂站在布庄门口等候的风寻忽然低唤了顾晚卿一声:“顾小姐。”
顾晚卿见他脸色凝重,便猜到他肯定是有要紧的事情要说。
便让霜月陪着苏笑再看一些做衣服的缎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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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头天穹欲坠,黑云压城,许多地方都被夜色吞没。
埋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。
身材娇小的顾晚卿站在风寻跟前,就跟一颗小豆芽菜似的。
若不仔细些看,很难注意到她。
风寻告诉顾晚卿,从他们离开驿站起,他就感觉有人在跟踪他们。
直到方才顾晚卿她们三个姑娘从玉石铺子出来,风寻这才肯定了这一点。
因为他方才看见了一道黑影,躲在不远之外,鬼鬼祟祟。
若非担心顾晚卿她们的安危,他定然已经追出去了。
后来静心一想,风寻还是稳住了心神,决定先将这件事报告给顾晚卿。
“顾小姐不必担心,那人虽鬼祟,却似乎并无敌意。”
“应该不是昨晚那些黑衣人一伙的。”
风寻话落,顾晚卿摸着下巴,思量许久。
最后她下定了决心,抬眸满目狡黠地看着风寻,“你凑近些听我说。”
风寻心下狐疑,却还是弯腰低头,靠近她。
两人在布庄门口的柱子后面窃窃私语,自然免不了被里头挑选布匹的霜月和苏笑看见。
霜月皱着秀眉,抓心挠肺地好奇。
她家小姐这是跟风大哥说什么呢?
他们俩的关系什么时候近到需要窃窃私语的地步了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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风寻声称跟踪他们的只有一个人。
且对方并无敌意。
顾晚卿在心下翻来覆去的想了许久,揣测此人的目的。
最后她决定试探一下对方。
于是离开布庄时,顾晚卿让风寻和霜月去买糖葫芦,她带着苏笑在街头闲逛了一盏茶的功夫。
两人拐进了一条寂静无人,又黑漆漆的巷子。
苏笑不知情,更无法理解顾晚卿的做法。
昨夜被黑衣人追杀的事,她还心有余悸。
此时进了巷子,她几乎整个人都贴在顾晚卿身上,声若蚊蝇:“婠婠,咱们为何来此?”
顾晚卿没答,只是牵着苏笑的手往右拐,然后站住脚,就藏在了转角处。
至此,苏笑才意识到,他们多半是被人跟踪了。
而顾晚卿有她自己的计划。
苏笑屏息,莫名紧张起来。
相比之下,顾晚卿淡然许多。
毕竟这是她和风寻一早便说好的,分开行动,且把那人引入这无人之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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